“新人想转行做光伏居间人,需要哪些技能?”在某短视频平台,自称管理10亿元光伏投资基金的“大侠找光”创始人王善斌前不久发布了这样一条视频。“门槛不高、但做好很难”是他对这个“职业”的评价。
所谓“光伏居间人”,是指连接光伏项目与项目承接方的“中间人”,他们往往在当地具有相当的资源和人脉优势,利用信息差获利,在一些人的眼里是“掮客”的角色,但这样的角色在光伏产业的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。
但光伏居间人的作用和地位也在发生变化,一些有实力居间方开始寻求与“上下游”的更紧密合作,这背后连接的是光伏产业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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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年经济复苏后,我觉得市场还不错,但从我们参加的相关会议看来,竞争也更加剧烈了。”一位光伏居间方人士说。
“水上”与“水下”的空间
光伏产业主要分为集中式和分布式两种模式,在国内的发展经历了核准制和备案制两个阶段,但无论是哪种模式、哪个阶段,都有“居间人”的身影。
光伏项目涉及四方利益:投资方、建设方、业主和居间方。投资方在乎投资收益和风险;建设方赚取工程利润和运维费用;业主通过电价差获得电费收益;居间方则赚取发现和敲定项目的中介费用。四方博弈之中,居间方掌握着信息差,成为协调整合资源的重要一环。
在核准制时代,企业要拿到当地项目的核准,需要当地省发改委签发的允许开展前期工作的复函,俗称“小路条”,还要拿到包括可行性研究报告、土地许可、环境评价等文件在内的“大路条”。一些在当地拥有人脉资源的掮客涌现,通过倒卖“路条”寻租套利。2014年10月,国家能源局就曾紧急下发《关于规范光伏电站投资开发秩序的通知》,要求制止光伏电站投资开发中的投机行为。
2013年12月,国家能源局发文明确光伏发电项目由核准制改为备案制,项目备案权力由国家下放到地方,“路条方”已成为过去。
备案制实施后,项目在当地能源主管部门备案,与当地供电公司联系即可落地,行业迎来爆发式增长。
以分布式光伏为例,2021年6 月国家能源局下发《关于报送整县屋顶分布式光伏开发试点方案的通知》,项目的参与主体转变为国家电投、国家能源集团及国家电网等实力更为强大的企业,掀起了分布式光伏的建设热潮。数据显示,2021和2022年全国分布式光伏新增装机量分别达29.27GW和51.11GW,同比增长75%和88.7%。
一位行业人士告诉记者,“路条”已经是过去式,当下的分布式光伏产业已高度市场化,但仍有“水下”的部分,居间方也因此应运而生。
所谓“水上”部分,是市场方以技术服务名义帮助电网完成前期工作,包括和业主沟通谈判、设计实施方案和前期施工等。电网方面拿此方案向上汇报,市场方赚取居间费用。而水下部分,则是人情社会的“潜规则”。如果说核准制时代,“掮客”往往离不开电网或政府部门的裙带关系,那么在备案制背景下,裙带关系则变身为项目的市场方、资源方,手中掌握的不再是“路条”而是业主的用电量、屋顶面积等关键信息。“这是很正常的商业行为,但又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。”前述行业人士告诉记者。
该行业人士告诉记者,虽然政策对于光伏产业持鼓励态度,电网和政府背负绩效压力,但具体到项目落地,由于分布式光伏项目十分琐碎和分散且单个项目的体量不大,往往还涉及土地产权等问题,需要和业主进行大量沟通,所以对于电网等向来强势的单位来说,亲自去操作的动力往往不足。再者,电力国企的决策链条较长,民营资本往往效率更高。因此,分布式光伏落地的前期工作往往会交由配合度不高、活动能力更强的居间方去完成。
招商证券认为,分布式光伏靠近负荷终端,应用灵活,但规模小、场景分散且项目推进过程中涉及投资方、建筑业主、电网企业等多个环节衔接博弈,造成了建设运营阶段的不确定性。
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对记者表示:“分布式光伏建设确实存在建设阶段补点、投资、并网、审批都过于分散和繁琐的问题,不适合大的资金方、投资方或者机构去直接操作,而一些市场方则可以承担这部分工作,自己先投资建设好并实现并网时卖给大的机构或者投资方,或者这些市场方和大的投资方、机构签订代理开发协议并承担前期工作,在达到一定条件后再移交给委托方。目前的分布式光伏市场的发展模式基本就是这样,前期市场方也是行业发展所需要的。”
集中式光伏项目备案相对复杂,因此居间方也更需要强大的政商关系。
对于想要介入当地光伏市场的资方(尤其是外地资方)来说,这些居间方的存在可以大大缩短开拓市场的时间;对于电网和政府部门来说,居间方协调了资源配置,打通了市场信息,助他们完成“双碳”指标。
“飞单”风险与乱象
“谁拥有资源谁就强势。”多位资金方不约而同地告诉记者。一位电力行业资深研究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,成熟的居间方既需要背靠发电公司的关系,解决退出通道,又要能搞定地方政府和业主解决环评、施工管理、并网条件等问题,在此基础上,才能实现“自己赚项目买卖差价,以及材料钱与项目总包的钱”的目标。
但居间方也各有各的活法。
湖北一家综合能源公司的人士告诉记者,一些能量大的居间方,一个经理带着五个销售就可以干起一家项目公司,只需通过关系游说就可以赚到可观的收入。而像自己这样关系不够硬的居间方,则需要提供更周到的一站式服务,如成本核算、方案设计、工程建设等工作,“敲定项目的‘水下’成本很高,赚的钱更加辛苦,一个园区项目下来也就挣几万块钱。”
如果无法对“资源”有足够的把控能力,居间方也有“踏空”的风险。
一位在内蒙做集中式光伏项目的居间方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,“有时这个人会说你先支付给我费用我再带你去见领导,有时见到了领导最后路条也没弄下来,这其中也有很多博弈。”他举例说,集中式光伏指标掌握在当地发改委手中,如果居间方找到的关系够硬,可以搞定“小路条”,那么居间方则会支付给该人士相应报酬。但即便拿到了“小路条”,也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。一些居间方在当地拿到了“小路条”却又因为并网条件导致项目搁置。由于集中式光伏电站发出的电要经过高压并网输送到外地,而当地的特高压线路建设尚未完工,这可能导致项目并未拿到最后的“大路条”。
“我的一个朋友本来联系了一个学校的分布式光伏项目,也找到了资金方。结果资金方发现自己和学校领导有关系可以直接认识,我朋友白忙活一场就出局了。”该居间方人士介绍。因此,居间方往往不会让资金方和业主直接建立联系,在达成一定默契和承诺之后才会让双方介入,以免“飞单”,也很少有居间方会去做自己不熟悉的地区。
但即便有以上提到的各种风险存在,因为可观的利润依旧吸引大量的人跨行业参与其中。该居间方计算,假设一个总投资在1亿元的项目,他前期可以拿到500万元,之后差不多3000万的土方工程他可以再分到700万-800万元。总计一千多万的利润要分给一些地方关系,最后到自己和团队手里的大概有50%,而自己付出的成本是疏通各种关系以及时间。
市场蜂拥之下,也难免乱象。比如,近年来,关于“农村屋顶光伏骗局”的声音时有出现。一些居间方和设备商以“十几年不用管,五年回本”等口号劝说农民在自己屋顶铺设光伏板。部分农民在铺设后发现十几万资金沉淀进去收益却并不明显。
一位B站网友就发帖说:“我南方的天就不适合安装光伏。贷款了12万安装了五十片光伏板,每年平均发12000多度电,卖不了多少钱,一个月补贴加售电才拿300+,但月供2000。几十年都回不了本。而且12万都够我交30年的电费了。我家一年才4000电费。”
江湖生变
狂飙和博弈之下,江湖规则也在发生着改变。
一位深耕光伏行业多年的某国企人士告诉记者:“在早期我们去做新能源项目的时候,当地政府都很欢迎,因为它是属于大投资,对提升他们的固定投资有很大吸引力。那时候我们都找一些荒山荒坡进行建设,跟城镇化建设也不冲突。但在2020年之后,行业爆火以后,资源的抢占模式确实就有了很大的变化,我们去外地做项目的时候就需要大量依靠这些当地居间方。”
据他介绍,居间方有一些产业可以跟政府做一些利益置换,一些抢手的资源方确实可以获得多方报价,获利颇丰,但近一年情况发生了改变。“很多地方政府对这些情况也很了解。居间方帮忙引入项目之后,政府认为你这家资金方企业确实可靠、投资能力强、效率高,他就会绕过居间方直接和资金方(谈)。”
“说难听点,蛋糕只有这么一块,你居间方要是吃得多,政府不会答应的,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平衡。我们现在也和居间方去说,你不要去管别人在一个项目上赚多少钱,大家首先要保证项目能够落地,完了之后大家在合理的范围内去寻求诉求满足。”该人士表示。
政府和国央企始终是掌握核心资源的一方,居间方在其中“喝汤”,很难成为行业主导力量。如第一财经从行业人士了解到,在武汉零散分布有100家左右综合能源公司,所做项目也只占到的新增发电市场的不到20%。
同时,以私人皮包公司为主体的居间方,生存和套利空间正在减少。
“能做成项目的都是大居间方。”某业内资源人士介绍,所谓的小居间方无非就是没有政府关系,也没有资本金去垫,只能干一些跑跑腿换取辛苦费的活,比如开发屋顶光伏,因为认识这个业主,说服业主和央企投资,赚一些业务提成。一旦做到大项目,光是前期租赁土地垫资的费用可能就是几百几千万这个级别,而且其中涉及的环节太多,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之前投入的资金打水漂,需要有强政府关系才有把握去做,一般人是做不来的。
一些具有较强实力的居间方开始考虑与“上下游”进行更紧密的合作,以寻求转型。
江苏一位光伏居间方介绍,正在筹划找央企收购自己的公司,同时,“政府现在要求我们和一家当地城投公司进行混改,国资作为大股东。现在小打小闹,做一单就解散的公司会逐渐被边缘化,我们也有这种危机感。有了国央企背书后,我们的生意其实会更好做。如果以前我们做居间方挣10%,那我们现在可以自己去做开发商挣50%,分出10%给别的居间方。”
居间江湖正在发生微妙的洗牌,角色调换之后,新的博弈又将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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